游戏里的宠物,游戏里的NPC,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原型,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。朋友总是问我,为什么对宝宝也那么钟情。我说,不管是谁身上都会留有他的故事,这是他存在的证明,即使我们并不了解什么。
相信肯定会有很多玩家的想法与我一样,一样的珍惜自己的宝宝,一样的有自己欣赏的NPC,让我们一起编著起“他们”存在的证明吧。
谨以此文,献给我最钟情的宝宝——梅仙。
第一世,她是花魁,名满长安。
她总是一身红衣,红得刺目,红得张扬,红得似那雪地里的傲然绽放的梅。出尘之貌,惊才绝艳,多少文人争相结识,多少王孙公子不惜散尽千金只为见她一面。水晶珠帘后,一双水色潋滟的眸子,冷冷地含笑看你一眼,便已经夺了你三魂四魄。
中秋,游湖花坊中,她仍一身红衣,正在场子中央拨琴:“晓来枝上绵蛮,似把芳心、深意低诉”,唱到委婉处,她头一低,就看到了他。
他已经是功成名就的护国将军,平日里自律甚严,这次被友人强拉出来吃花酒。进来时,满面尴尬。他踉跄一步,便也看到了她,两人对眼,她便把词给忘得一干二净。
一个是英俊挺拔的堂堂男儿,一个是双十红颜。一个是朝中清流,一个是烟花独醒。一个是历尽风霜,一个是阅尽红尘。
知音,知己,知心。
都以为此生不过寂寞终了,没料到爱情来时,如此汹涌,黯然销魂。
可是,可是,他家有高堂与正室,怎么可能容一个勾栏女子进门?百年家族名望,怎么可以为一个女子所毁?
就这时,边境烽火又起。他走了。去了遥远的北方,和野蛮凶悍的魔族作战。
金戈铁马入她梦。梦里,他正身陷埋伏,在修罗场上做最后的奋力撕杀。她分不清他身上的红,是他的还是敌人的血。
渐渐,他体力不支,一招一式都慢了下来。背后有人使了招苍茫击,大刀挥向他的颈项……
送回家中的,是一具无头残尸,他的父母悲痛欲绝,他的妻儿仓皇失措。而她,静静收拾了行囊,踏上北行路。
天高路长,寒风凛冽,她一个孤身女子执著地奔赴那人殉国的战场。那一大片辽阔的土地呵,曾经盛开着野花的土地,现在满地残肢断臂,血路蜿蜒。她去哪里找寻他?
纤纤玉手,拈花拨琴的手,拨开残缺的铠甲,拨开一具具失去生命的躯体,终于,寻找到了属于她的那张面孔。
她笑了,把那颗头颅抱在怀里。她鲜血淋漓的手,缓缓把随身的飘带悬上树,握紧,深深勒入喉中。
终于……再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。
浑浑噩噩中她已经到了冥府,见着阎王。
阎王亲自端一碗孟婆汤候着她,什么都没说,只是一声叹息。
她淡淡一笑。
阎君道,第一世就已是如此坎坷,仙君不易啊。
她说,多谢阎君,将来的苦难,疏影也都晓得。疏影知道该怎么做。
说罢仰头饮尽了孟婆汤。
第二世,她是太守之女,锦衣玉食。
将门之家,幼承庭训,刀枪棍剑,无一不精。还有一个青梅竹马,那是副将之子,自两小无猜时便一同在大唐南兵营的树上捉蝉,还到花果山小河里摸鱼。
待到大些,她酷爱飘带,常爱去蚕丝品处研究如何将飘带制作成武器。又时常背着大人到地府去搞鬼捣蛋,哪里有大家闺秀的影子?
当年冬寒。狐族王挥兵而下,攻城掠地,烧杀屠戮。终是城破。
那夜她并不想走,是副将之子掰开了她抓住门框的手,将她打昏,抱上马背。醒来时,孤身在茫茫沙海中,身旁骏马上的男人有着挺直的鼻梁和琥珀色的眼睛。
来。男人伸出了手。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。
于是她就在阳关外住了下来。连绵起伏的小沙丘,孤独干涸的仙人掌,迎风飞舞的旌旗。她扔带着飘带,穿着塞外的衣服,随着阳关外的狐王策马奔驰在杀场,同他一起征服了临近的部落。
她依旧穿着红衣,那颜色仿佛鲜血染成。很快,无人不知狐王身边有一个王妃,红袍怒马,与王如影随形。
沙漠的夜,漫天繁星,篝火边的歌传出很远很远,而狐王最爱搂着她,坐在僻静的山冈上,望月下沙海,月上沙冈,直至拂晓。她只是笑,红衣映衬着秀美的脸上早已经没有当日的纯真坦率。她是一株生长在沙漠里的梅,不合时宜地倔强,想要绽放一树花。
狐王总问,你为何不开心?是否想家了?待我将来入主长安,定要带着你风风光光地回去。
她眼色闪动,却低下头去。
唐帝同狐王宣战已在众人预料之中。狐王同以往一样,带了她随军。
两军对阵,唐军中一个少将的面孔如此熟悉,竟是儿时青梅竹马的他。昔日发小,如今也要生死对决了吗?
梅儿,你身为人族,以身侍奉妖魔不说,还同它们与人作战,你良心让狗吃了?
她在马上一晃,面色如纸。
那场仗打了许久,两军一直相持不下。她那次被斥责后就少鲜上阵,只每日在帐中抄些文书,描些地图,等候妖怪们回来。
狐王带着一身血腥拥住她。我的梅儿受委屈了。不怕,等我打赢了唐军,活捉了那个小子,交给你随便处置。
她只说:你这样待我,我不委屈。
战事一直僵持入冬,终于有了变化。狐王之军一连吃了几个败仗,元气大伤,无奈下撤退千里。军中彻查奸细,查到她这里来。
会审时,她只轻声说,狐王,我是叛族随了您的。狐王便一把将她抱起,大步踏出帐去。从此再无人敢提此事。
可是机密依旧不断泄露出去,唐军深入草原穷追不舍,狐族之军兵败如山倒,丢盔弃甲逃窜。她的狐王,一代枭雄,落魄时依旧不减王者风采,沧桑的眼睛里,始终带着愧疚与怜爱注视着她,自己唇已干裂,却问,梅儿,你渴不渴?
那个皎洁月夜,唐军骑兵终于将它们团团围住。狐王舍下一切,独独带着她突围。
突然他胸口一阵剧痛。她手里的飘带勒断了狐王的肋骨,狐王一口血喷出,同她身上的红衣融成一片。
狐王一惊,然后笑了,注视着她的眼睛始终充满柔情。年轻的将军赶到,挥刀而下,狐王的头颅在月色中滚落到她脚下。
梅儿。少将激动地唤她。多亏你一直给我们传报,这仗才赢得如此漂亮。你随我回去吧。她却将狐王的头颅抱在怀里,无动于衷。末了,她对着怀里头颅说:你用江山赎了我家血仇,我便也用所有,报答你的爱。
说罢,她执起狐王的剑,划过颈项。两人的血终是融在了一起。
又见阎王,恍如隔世。黄泉路上独自一人,她爱的人没有等她。
阎王说,看,即使这样,你仍只有同他生死诀别。
她望着彼岸星星点点鬼火掩映下一望无际的红花,说,生也罢,死也罢,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。就是期望来世,别再逢战乱了。
第三世。
高高的朱红宫门缓缓打开,长长一列妙龄少女姿态婀娜地走了进去。三年一度的瑶池王母蟠桃宴,小小画院执事之女的她也身在其列。二八红颜,纯真善良,继承祖传一手好丹青,不论是花鸟鱼虫,还是山水人物,都绘得活灵活现。于是王母便留她在丹心阁,专事誊抄文史。
丹心阁偏远僻静,稍有地位之人从不涉足这里。同事的宫女们怨声载道,而她却安分知足。心里盘算着,再过得八年满了二十五修得正仙,就可以出宫下凡去。世伯家的大哥说他会等她出来,也不知道做不做得真。
那日午后,轻风卷起刚画好的小荷蜻蜓图,送出窗外。她追过去,见一个青衣小儿捧着画正看得津津有味。那孩子是仙童,漂亮得!黑嗔嗔的大眼睛几分胆怯、几分向往地望着她。
后来才知道这孩子是东海龙太子的自生子,那皇孙身份形同虚设,丢在宫里自生自灭,身边的宫人对他从不上心,他便被送来瑶池学艺,结果却遇着了她。仙女们笑话她,若是要攀仙亲,也应该找个成仙的,可也别找一个半仙,还是拔了鳞的龙。他日这小龙儿能不能活命还是问题,你同他不姐不弟,不主不仆的,算个什么?
她却没想那么多,只当在这冰冷的天宫里多了一个伴。从此两人朝夕相处,练术法嬉戏,阁内总可见那个小跟班寸步不离地在她左右,两人形影不分。
院中有株寒梅,冬日花开时,她把孩子搂在披风下,依偎着雪里赏梅。她忽然说,冬梅败落时,正是百花争春之际,赏花之人也都无心留恋那缕寒香吧?
孩子觉得这话不吉利,将她的腰抱得更紧。
花开花落几度春,转身过来,身后人已经是英俊挺拔的少年,一双深邃的眼睛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。此刻外面正天翻地覆,龙王病危,王子夺嫡,骨肉相残,人心惶惶。待到尘埃落定那日,龟承相捧着御旨率着浩浩荡荡的人马行至,见到少年皇孙,齐刷刷跪了下来,三呼万岁。
新君临走前牵着她的手说,梅儿,我早就在父亲灵前发过誓,他日若登基,定要立你为后。等我回来迎你。
少年坚定深情的爱语下,她动容而又迷茫。可她没等来封后诏书,却等来鸩酒一杯。龟承相面无表情。她不惊,也不惧,平静得像似早就看透了红尘世事。只是举杯时忽然问,以后他怎么办?
龟承相笑道,小女端庄贤惠,一样尤擅丹青,相信会代替你照顾好陛下。
她轻点头,饮下了杯中酒。
阎君见了她颇多感慨,道:仙君,你明知道,不论经历几世,你注定是不能同他厮守。不如别再执着吧!
她目光盈盈,低吟着:逆风如解意,容易莫摧残。有他解意,逆风又有何惧?阎君的好意,疏影心领了。
第四世,官家的千金,却偏偏爱上了家中斯文英俊的西席。
两人双双私奔而去,没了钱,没了路,他只好重操旧业做个教书匠。她也只有亲自操劳家务,做活补贴家用,一手好绣活,尤其是梅花。
一日**的管事上门来,竟是提亲。小姐同她当年一个样,迷上了那人的斯文模样。要下嫁,却是不肯做小。
他说,你且委屈一下。我娶了她,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。
她爽快同意。
于是吹吹打打,新人入门,她温顺地跪下来请安……
第五世,她的爷爷是医圣,她从小生长在香雪谷里,从不知外界世事。而后一天,带着伤的男子误闯了进来……
第六世,亡国之后和敌国君王。
第七世……
习惯了后,日子过得飞快。饮了孟婆汤的她不记得过往,每一世挨着也不那么漫长。就是每次轮回到了地府,都少不了听阎君一番唠叨。她都笑着应下来,习以为常。
几百年过去,阎君都有点麻木,她的眼神却依旧清明。
后来这一世,开始于震耳欲聋的炮仗声。铺天盖地的红色,龙凤呈祥绣满一床锦被,连那床帘挂钩都是小小金龙,不愧是皇家气派。
盖头掀起,宫女士兵皆一脸惊艳,年轻英武的**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“好”。
也不怪他,太后把持朝政,硬是要他娶了表妹。但她还是失落地垂下眼,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面前,却像隔着一条鸿沟一样远。
**年少却不得志,朝堂上发号施令的其实是帘子后面的女人。回到后宫大发雷霆,摔了茶杯玉盏,她忙着人默默收拾。他一看着这个母亲逼自己娶的女人,冲动之下一脚踢过去。
她忍着,踢在身上,疼却是在心上。
后来三年大旱,她吃的米都不大新鲜,更何况蝼蚁小民呢?她下令各宫供奉减半。**这才注意到这个沉默的皇后,将她叫来,褒奖几句。她只淡淡说,臣妾倾后宫之力,可救数千人于饥荒;陛下倾满朝之力,则可以救天下于水火。
**讥讽笑道,皇后说得轻松,可是如今的**,是你们梅家的**啊。
她听了,淡定地抬起头来,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怜悯,注视着堂上孤独的帝王。只有她看得到声色犬马的颓靡下,那一抹精光。
**端详她,问,皇后爱朕吗?
她老老实实坦坦白白地回答,爱。
**眼神闪烁,大笑着将她搂进怀里。他却是不爱她。
皇后失宠经年,终沐龙恩,让太后和梅家都松了一口气,连带着**和梅家的关系也都逐渐缓和下来。她同娘家来往密切,三天两头赐下钱财和奴仆,一年三省,一时荣宠极盛。
**与她对垒到深夜,关键时刻落错一步棋,无奈而笑。
她便说,这步不做数吧。
**却摇头,落子无悔。
她便也知道了自己只是他败落梅家的一粒棋子,一粒不能悔的棋子。
后来发生的事就顺理成章了。梅丞相突然被查出通敌**,罪证确凿,株连九族。她就在内室,听到**对尉廷司说,杀。
她当然不再是皇后,废做梅妃,迁到了一处偏殿。太后上门,对她破口大骂,你在自家安插间谍害死爹娘,害死梅家上下,你****。
她叹,我早知自己****。只是为了他……这又算什么……
后来**驾到,不说话,只是凝视着她。她冲他温柔一笑:陛下,到我了!
**终于动容,扣住她的肩问,为什么?朕从来未真心待你,你这是为什么?
她一脸平静,还是笑,陛下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吗?很多很多年以前,有一株梅,孤独地长在万寿山山崖之中。后来有一位仙君,机缘巧合下帮那梅度了一劫,与她结缘。后来那仙君遭陷害,在劫难逃,临别时把一股仙族宝物——流云挂于梅花树上。没想那株梅花吸取了流云上的灵气,修炼成形……
**听得入迷,追问,然后呢?
她淡淡一笑,那梅花仙子当然是前去救下了仙君,双双腾云而去了……
**似乎懂了,又似乎没懂。他说,你让我想起来了,我自小做一个梦,梦里有个****站在一株梅下,翩翩起舞。我看不清她的脸,可每梦到她,总会很是欣喜。我想,我前世一定认识她,时而同她在沙漠上策马奔驰,时而于她的僻静小院临画。方寸大师说她同我有夙缘。
她问,陛下,那你后来寻着她了吗?
**摇头,梦里人,去哪里找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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